命缚之曲（七）
哈尔茜恩看向莱利，莱利压低身位，右手紧握住他的战斧。
她很少见莱利用这种姿态迎敌，想到一头熊能让莱利紧张成这样，哈尔茜恩突然感觉有一丝好笑。
她挺直了腰板，把剑插在地上，一手扶剑，身体往上靠，做出懈怠的姿态。嘲笑莱利：
“伙计，一头小熊熊而已，我这一剑就能把它劈成两半。别紧张啦，哈尔茜恩姐姐罩着你。”
莱利朝前方一抬头，示意哈尔茜恩往那个方向看。
一头肩高两米多将近三米的巨熊正迈着平缓但沉稳的步子，从林深处缓缓靠近。哈尔茜恩发誓那东西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大的野兽。
“我操！怎么之前没人告诉我这家伙有这么大？”
“我以为你们打过交道了。”面对熊的逼近，莱利拉着哈尔茜恩的手缓缓后退。
“那是晚上，看的不太清楚，而且它叼了头羊就跑了，根本没来得及近距离接触。”哈尔茜恩解释道，“我该上去砍它吗？”
“打后手抓破绽。”
两边就这么僵持着，那头名叫坎格尔的巨熊一点点逼近，莱利就逐步后退，他有意拉开距离就是为了给自己待会的反击创造出安全的空间。
哈尔茜恩特别讨厌这样的等待，她一次又一次示意莱利询问是否可以争取些主动权，但是莱利的注意力全在熊身上，无视了她的小动作。
好吧。哈尔茜恩想，这本来应该是我的狩猎的。
她突然大喝一声冲了出去，莱利没想到她这么沉不住气，竟被吓了一跳，眼睛都睁大了。
她速度很快，两三步就冲到了坎格尔身前，然后纵身一跃，高高跳起同时高举巨剑下劈。
但那熊并没有像她认为的那样会胆怯后退，反而把头一低迎着哈尔茜恩冲了上来，然后在剑完全劈下之前，用自己巨大的身躯把她顶了出去。
哈尔茜恩飞出三四米，剑也因此脱手，重重砸在地上，爆起一大片雪雾。
“我操！”哈尔茜恩扶着脑袋，虽然她力气很大，但是身体的承受能力跟常人没多大区别，被这么一撞顿时晕头转向。
等她定睛回神过来，那熊已经冲了过来，速度快的吓人。那大嘴一张完全可以把她的脑袋一口吞下去，哈尔茜恩下意识地双手交叉抱头防护，但马上意识到这种行为的愚蠢——在一头将近一吨重的野兽面前，似乎第一时间躲闪才是最好的防护。
莱利没有犹豫，箭步冲上前，腾空一记侧踹踢在坎格尔的嘴上，让这头巨物停下了冲锋，打了个趔趄。同时他也因为反冲被弹了出去，但他一个后受身翻滚起身，很快找稳步伐。
哈尔茜恩趁机鲤鱼打挺起身，然后摆出格斗术的起手式。她的目光一直瞥向掉在远处的破誓者巨剑上，但那头巨熊似乎并不想给她机会拿到那东西。
“冲的不错。”莱利冷不丁一句嘲讽，哈尔茜恩脸瞬间涨红，然后升温发热。
哈尔茜恩不满地撇撇嘴，很想说些什么回击，但她清楚当务之急是解决眼前这头巨熊。
“我打掩护，你去拿剑。”莱利也很清楚哈尔茜恩那把怪物一样的巨剑才是致胜的关键。
哈尔茜恩向左边绕步，试图绕到坎格尔瞎掉左眼的视角盲区内。
同时，莱利丝毫不畏惧地紧盯着巨熊的眼睛，试图用传统的恐吓方式让这头熊知难而退。
但坎格尔的表现完全不同。
它的眼里全是杀意。
莱利感到一丝胆寒，因为他从这头野兽的眼中看到了仇恨与愤怒。
“如果是昨天的刀伤，我很抱歉咯。但那确实是你自找苦吃不是吗？”
哈尔茜恩还在慢慢挪动步子。
那熊突然扭头朝着哈尔茜恩方向发起进攻，哈尔茜恩实在是没想到这样的突然袭击，一时间竟呆愣了一下，然后马上反应过来，加速奔跑。
莱利几乎是同时跟进冲了上去，试图趁机偷袭坎格尔。但那巨熊又突然回首，对着莱利扑了过来。
莱利向反方向用力一蹬，将身体甩出去，同时战斧瞄准，然后朝着熊头扔了过去。
他听见巨熊撕心裂肺的吼叫，赶快侧翻滚起身，定睛一看，斧头嵌在坎格尔厚实的肩部。
“现在你这大号猕猴桃好受些了？”莱利对熊发出嘲讽，他不指望野兽能理解，但用他的话来说，只是“满足自己的发泄欲”。
坎格尔的眉头往下一锁，莱利不知道熊也会有表情的变化，但他看到这头熊就是锁紧了眉头，明显看上去更凶悍了很多。
莱利其实也很紧张，他本来打算是去巨熊可能现身的地方设下陷阱，但是没想到运气这么差，在半路上碰上了这家伙。
坎格尔头向下一沉，咧开了大嘴，突然发力竟跃上半空，然后朝莱利压过来。
莱利不敢懈慢，右腿蹬地发力，然后侧身着地滑铲，从坎格尔身下滑了过去。但坎格尔的落地似乎是更快一步，还没等莱利完全找回平衡，巨大的熊掌就朝着他挥舞过来。莱利第一时间往后退步，但还是被熊掌扫飞，之后重重摔在地上。
莱利感觉头晕目眩，整个五脏六腑也翻腾搅在一起似的，仿佛被重型攻城锤砸中胸口。他四肢撑在地上，试图迅速调整状态。
但那熊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他刚抬起头就看见那家伙飞扑过来。
完了。莱利想。这下躲不过去了。
“额啊！”哈尔茜恩从侧面撞了上来，她力气大的吓人，直接把坎格尔顶飞，但自己也因为反冲弹开。
莱利赶紧起身查看哈尔茜恩的情况，她撞在一颗大树上，捂着脑袋发牢骚。但坎格尔已经恢复过来，发起新一轮的冲击。
莱利没有时间犹豫，他迎着坎格尔的冲锋跑了上去，然后在距离两三米的时候用力跳起，用背越式跳高的方法跨越熊的头顶，然后在越过肩部的瞬间伸出手抓住嵌在坎格尔身体上的战斧，拔了出来。
同时他自己调整身法落地，重新摆好战斗姿态。
坎格尔发出一声疼痛混杂着愤怒的嘶吼，然后刹住脚步，回身再次向莱利发起进攻。
“这混蛋他妈怎么老盯着我一个？”莱利咒骂道，然后环顾四周，迅速爬上身后的一棵粗树。
坎格尔用巨大的前掌拍击树干，一爪下去，树干爆开，露出一个巨大的凹陷。
莱利一只手抓住战斧，斧刃牢牢卡在树干上，但因为这样的轰击而摇摇欲坠。
“莱利！”哈尔茜恩见状，竟然直接冲了过来，用手臂卡主坎格尔巨熊的脖子，手抓住它的嘴巴往后掰。
那巨熊竟然直接被她锁住，一时无法脱身，但它还是奋力挣扎。
哈尔茜恩咬紧牙关，努力摁紧熊头，让它往下低，好压制住坎格尔那四处挥舞的巨爪。
莱利见状，双腿蹬紧树皮，然后用力向外拉，将斧头从树上拽出来，同时跳离树。在空中转体然后将斧头狠狠地劈进了坎格尔的脖子。
坎格尔剧烈甩动身体，将哈尔茜恩与莱利甩飞。但莱利紧握住斧柄，把斧头从它身上拽出，一时间鲜血喷涌。
那巨熊发起最后的冲锋，朝向莱利，义无反顾。
莱利战斧高举，对准熊的面门，猛地劈下，脑浆迸裂。巨熊巨大的身体轰然倒地，因惯性在地上滑行好一阵。
莱利俯身检查，坎格尔舌头外吐，眼球向外爆出，两眼中间被劈出了一道三四十公分的大口子，血液混杂着脑浆正从里面渗出。
“我操，终于……”他盘腿坐下休息，胸脯不断上下起伏，大口大口地呼吸。
哈尔茜恩走了过来，向他伸出手，莱利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他们俩人击掌，对拳，最后小臂碰在一起，这是莱利小时候经常做的“友谊之礼”，好兄弟专供。
“我表现怎么样？是不是猛极了！”哈尔茜恩躺在他旁边，迫不及待地邀功。
“说实在的，逊毙了。”莱利毫不客气地指出，“你的战斗方法简直就像刚入行的菜鸟，我要是你的队长，还不听指挥。”
哈尔茜恩从地上跳了起来，一手掐腰一手指着莱利，不满地嚷嚷：“喂，最后要不是我，你早被这家伙从树上拍下来了。”
“最后我要是你就用剑砍它而不是跟狗熊角力了。你是母熊摔跤手还是什么？看见熊第一时间想的是怎么跟它掰腕子？”
哈尔茜恩被这句话噎得哑口无言，她当时确实慌了神，但是她不愿意承认，或者说不甘心就这么被莱利嘲笑，于是支支吾吾地说：“那，那我起码也做到了牵制住它，给你争取了胜利机会。”
“是啊，这就像我想炖汤但是手边只有一个木桶没有锅子，所以我只能说：‘哦，总比没有强。’，这就是我的评价。”
哈尔茜恩生气地用牙齿咬上唇，撅起鼻子。
“把熊头砍下来把血放干净之后就回去吧。”莱利伸了个懒腰，上下跳跳舒展四肢。
哈尔茜恩正对莱利讽刺自己感到不满，于是反讥道：
“你可以自己动手，厨师先生。”
莱利听出了哈尔茜恩的不满，他倒是不怎么在乎，他们二人早已对这种日常的小拌嘴习以为常，莱利知道让哈尔茜恩高兴的办法。
“大美女？算我求你的行不行？我这点小力气哪能砍下那玩意，还得看您。”
哈尔茜恩高兴了，她就像小孩子一样，一两句话就能哄开心那种。
她操起破誓者巨剑，对准熊的脖颈，仿佛切菜一般剁了下去。
“你说，这家伙为啥总盯着你不放？”哈尔茜恩手中的布袋里，正是坎格尔硕大的脑袋。
“不大清楚，没准我杀了它妈。”莱利漫不经心地回答。
“那你，回到村子后是要继续留住吗？”哈尔茜貌似最关心的问题是这个。
“不，我要往北，去霜盾城，找格拉汉姆伯父。”
格拉汉姆爵士是莱利的父亲莱加斯伯爵的拜把兄弟之一，霜盾城跟永冬城还是双子城，以莱利现在的情况，霜盾城是最好的去处。
“要跟我一起走吗？我想阿纳斯特那边会有空的房间给你。”
“我吗……但我更喜欢在村子里的感觉，我不会适应贵族家的生活的。而且这边到霜盾城也不是很远的路程，大概半个钟头？我可以经常去找你玩。”
莱利似乎想到了她会这么说，抱起手臂，很无奈地说：“但是你得知道，你现在的身份，教会那边……”
似乎说到了不愉快的话题，然后两人都沉默了。
“呃。”
“呃。”
他们二人同时发声。
“你先。”莱利选择退让一步。
“呃，你倒是在用心保护身上的衣服。”哈尔茜恩指了指莱利，他身上确实没什么破损。
突然这么说，莱利也很意外。
“啊？阿这，毕竟是人家的东西。”
“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薇儿啊？”
“什么东西？！”莱利愣了一下，“不是，你从哪看出来我喜欢她啊？”
“啊？你不是因为喜欢薇儿所以才这么用心地去注意身上穿的薇儿父亲的遗物啊？”
莱利用手拍在脸上，狠狠地往下捋了一把。
“大哥，哪有认识没一天就喜欢人家的，我又不是傻逼。我就是单纯不想欠人家太多人情罢了。”
“谁说没可能一见钟情啊？我第一眼看见薇儿就被她的美丽温柔折服了。”哈尔茜恩双手攥拳放在胸前，眼里满是兴奋的光。
“那你是傻逼，哈尔茜恩，白痴。”莱利没好气地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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